红朝军虎 何卫东沉浮录

2025年10月的中共二十届四中全会“硝烟”散去，以何卫东为首的一大批军方将领落马，带来的政局震荡，持续至今。

何卫东是中共近60年来首个在任期间遭到清洗的军委副主席。上一次军委副主席在任期间落马，要追溯到文革时期的贺龙。

在这批军虎落马后，中共官媒不断为习近平洗白，这背后有什么不堪内幕？何卫东的发迹与习的关联有多深，其垮台对习的冲击又有多大？

我们不妨从头说起。

来自江苏的草根

何卫东1957年5月生于福建南平，但他却是江苏东台人。他的父母都是东台的许河镇人。父亲名叫何良余，1946年入伍，母亲姓名不详。何卫东当上大官以后，曾经说父亲是南下干部。所谓南下干部，就是在国共内战后期，中共派到南方接管地盘的干部。

何良余南下福建，何卫东也出生在福建。在何卫东小学即将毕业的那年，由于父亲被调到南京，何卫东就跟着母亲回到了江苏东台的老家，在许河镇的东进小学上了一年学。

何卫东的家世在公开简历中没有记录。早年在中国大陆网站流传的一篇《东台日报》原副总编辑朱亚龙专访何卫东的文章，标题为《如履薄冰保国防》，目前已很难找到，只能找到零星片段。该报导的采访时间大约是2009年，何卫东当时是31军副军长。

以下是何卫东的原话。

何卫东说：我可是纯正的东台人！我老家在东台许河，父母亲都是许河人，父亲何良余，是1946年入伍的南下干部，我小时父亲在南京军事学院当教官，我就在老家跟着母亲生活了一段时间，在东进小学上了一年学。我对老家的印象，还是很美好的。

何卫东说，许河镇水系非常发达，到处都是河。学校前面有条河，过了小桥就到了。地里主要种的是玉米和麦子。记得外公把还没成熟的麦子弄下来炒一炒，磨一磨，然后捏成一团，叫“麦嫩嫩”，挺好吃的，但是浪费粮食啊！

他还说，老家的早饭也很特别，外婆早早起来煮玉米糁子粥，拌蟹渣，那是由海里的小螃蟹砸碎了腌的，用筷子蘸蘸吃。还有海里的文蛤，比较多。

一个东台网上的帖子写道：何卫东的外公有个弹棉花的手艺，经常骑着自行车，扛着弹棉花的弓，带着何卫东挨户给人弹棉被。因为到了人家那干活，就会管一碗饭，蒸饭的时候会放一片腊肉。外公舍不得吃腊肉，自己吃带着肉味的饭，何卫东则是一口吞掉腊肉，毫不留情。从东进小学毕业以后，何卫东又跟着妈妈回到了福建。

从这些描述看，何卫东还真是草根中的草根。知情人透露，其实何卫东父亲说不上是干部，从入伍到南下，都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何良余后来当上了刘伯承创建的南京军事学院的普通教师，也没有职位。

起于福建行伍与苗华结交

1972年12月，何卫东在福建南平县初中毕业后（时年15岁）就当了兵，在91师。何卫东之后40年都没再回过老家，直到他当上31军的副军长，才回到了江苏东台。

就在何卫东入伍的3年前，另一位同样生在福建的江苏年轻人，也被征入31军。此人在92师274团二营当兵，他名叫苗华。

第91师驻扎在漳州地区，第92师驻同安。而军部和第93师则驻在厦门岛。何卫东和苗华就是在军部受训时认识和成为好友的。

苗华比何卫东大两岁，是江苏如皋人，1955年11月生于福州。他长得帅，很快就被31军的老政委叶汉林的千金看上。随后他在军中扶摇直上。

何卫东就不同了，因朝中无人，他在91师当大头兵当了6年多。直到1978年，21岁的他才凭借表现，获得了提干机会，被推荐去南京浦口的陆军指挥学院。之后用了将近20年的时间，才混到师参谋长，准副师级。

有了老丈人扶持的苗华，则在当了一段时间的政委后，成了何卫东的顶头上司。1999年，苗华晋升少将，转到同属南京军区的徐州12军，成为集团军政委。

何卫东当时还在福建连江的两栖机械化装甲旅当旅长。

苗华、何卫东双双攀附上峰

习近平自1985年到2002年在福建任职，在从厦门市副市长一路升任福建省长的过程中，到访31集团军部14次。他经常走访一线军营，和在福建最高做到31军政治部主任的苗华交往较多。

比起何卫东，苗华与习近平的关系更近。但习近平当年因为父亲习仲勋被边缘化，他自己也需要四处拜码头，不可能是别人的靠山。

苗华除了有岳父扶持，有一个靠山是江苏老乡、曾任南京军区12军老军头的陈炳德。陈炳德后来官至总参谋长。苗华2010年12月由12军政委升任兰州军区政治部主任，2012年7月任兰州军区副政委兼纪委书记，2014年6月任兰州军区政委，与陈炳德帮助有关。

苗华再要升，就要更大靠山助力了，就是2012年底入主中南海的习近平。2015年苗华跨兵种调任海军政委，晋升海军上将军阶，获破格提拔。之后2017年苗华担任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主任，升任军委委员。2022年连任，掌管全军人事。

何卫东从第92摩步旅旅长、第86摩步师师长开始缓慢升迁，最早提拔何卫东的人是林炳尧。林是福建晋江人，1996年3月任第31军军长，2000年12月至2007年12月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中将军衔。林炳尧和早年在福建当官的贾庆林关系密切。

何卫东早年的又一靠山是后来被习近平委以重任的武警部队司令员王宁上将。王宁是红二代，1994年去了31军，曾是何卫东所在的91师的师长。王宁把多年都郁郁不得志的何卫东，提拔成了自己的参谋，晋升副师级。2007年，王宁再度回到31军出任军长，马上提拔何卫东为副军长，晋少将军衔。

但何卫东早年真正得力的大靠山是后来的总后勤部部长赵克石。赵克石，2000年底任31军军长；2004年6月，任南京军区参谋长；2007年中，任南京军区司令员。

随着赵克石2012年追随习近平进入中央军委，南京军区系军头开始崛起。赵克石带出了王宁、何卫东。2013年1月，何卫东升任南京军区副参谋长，2013年7月任江苏省军区司令员，2014年3月任上海警备区司令员。

到了2015年搞军改，当时是习近平自己在全军选人。2016年1月西部战区陆军领导机关成立时，何卫东从二线守备部队的上海警备区司令员，升任为一线作战部队的西部战区陆军首任司令员。2017年7月，他从少将晋升中将。

2019年12月，何卫东获习近平晋升上将军阶，提任东部战区司令员，当时他已年62岁，将达副战区级退役年龄。其时他的铁杆兄弟苗华已掌全军人事，何的这次提升与苗华在习面前使力有关系。

据说何卫东鬼点子不少，在军中号称“鬼才”。他在任东部战区司令时，经常为备战武统台湾出谋划策，甚得习欢心。

2022年9月，何卫东在离任东部战区司令后，悄然任职中央军委联指中心。

何卫东在中共十九大时不是中央委员或候补委员，在2022年10月的二十大却直接破格直升政治局委员和军委副主席，成为实权副国级，这是军人能企及的最高职位。

从中共十九大起，官媒就吹捧习近平对中央委员亲自把关，其实习自己在军中没有根基，用人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靠苗华帮选人，但苗华本身就是“大老虎”。苗华天天卖官，习可能真的不清楚，活脱脱成了昏君。

于是，在二十大上晋升军委副主席的何卫东，和超期服役的正宗顶层红二代张又侠平起平坐。张又侠是中共建政上将张宗逊之子，在军中享有巨大威望。何卫东顶多是一个军校教师儿子，草根出身，是底层的红二代，虽然经过努力成为将军，在权斗中也会处于劣势。

军中福建帮成形

中共官场中的所谓的习派，人们也称为习家军。习近平用人的最大特点，就是要用“熟人”（因为种种因缘和他有过良好交往记录的人），光向习表忠还不一定算得上习家军，熟人优先。

在这个基准下，实际上习家军又可分成几个帮派。中国人的帮派划分一般以籍贯为主，同时结合仕途经历。其中，在官场福建帮中，蔡奇、王小洪等都是代表，军中福建帮就是以何卫东、苗华为首。

习近平2012年上台后，迅速清除了以徐才厚、郭伯雄为首的前朝军中势力，并冠以野心家的标签。这两人均是有腐败总教练之称的前中共总书记江泽民的亲信。这不等于习真的有心反腐，他为了权位与江妥协，保住了江家利益，2017年中共十九大后，各派势力达成恐怖平衡。

2015年底开始，习搞了大规模军队改革，一批年轻将领经历火速提拔进入军队高层。当时冒起的就是后来出事的这帮人：何卫东、苗华，还有军委政治工作部前常务副主任何宏军、军委联合作战指挥中心前常务副主任王秀斌、东部战区前司令林向阳、陆军前政委秦树桐、海军前政委袁华智、火箭军前司令王厚斌、武警部队前司令王春宁。

其中何卫东、苗华、林向阳、秦树桐、王秀斌都出身于驻福建的31集团军。何卫东和苗华都生于福建，林向阳本身是福建人。

军中福建帮坐大的同时，“31军”也成为习近平时代军队内部一个显著的“派系标签”。

王春宁虽然不属于31军，但同属原南京军区，即军改后东部战区的前身。何宏军曾在兰州军区、军委政治工作部担任苗华的下属或副手；袁华智长期在海军政治工作部门服役，是苗华担任海军政委时提拔的旧部；王厚斌长期在海军任职，曾任东海舰队副参谋长等职，也是苗华的海军旧部，后跨军种升任火箭军司令。

两“虎”相争

中共二十大出炉的两名军委副主席中，排名在前的张又侠主要分管军事工作，包括装备发展、训练管理等。他长期负责中央军委装备发展部相关事务，并在军委副主席任内继续主抓装备采购、部队训练和作战体系建设等领域。

何卫东主要分管政治工作，包括军队党建、纪律检查、干部选拔任用、政工系统监督等。他实际扮演“监军”角色，负责监督军委政治工作部（主任苗华）等政工机构的运作。

何卫东上任后野心开始膨胀，想干番大事情。

2023年7月26日，在何卫东和苗华的联手要求下，中共军委装备发展部发布公告，征集2017年10月以来装备采购招标评审活动中，专家违规违纪问题线索。追查范围包括操守缺失、拉帮结派、以“专”谋私、泄密及监管缺失等。

张又侠2012年10月接替常万全出任总装备部部长，2015年11月任新成立的中央军委装备发展部首任部长，2017年9月卸任。何卫东要求装备系统倒查腐败，这把火让张又侠有点不安。

于是张又侠出手划定了红线，只能查到他卸任之后（2017年10月后）。但据《环球时报》，火箭军后来发布的近200份公告显示，火箭军“采购腐败”事实上倒查至2016年，触及张又侠掌装备发展部时期。这种差异，对应中共军中高层的激烈内斗。

随后火箭军窝案爆发，火箭军司令李玉超和政委徐忠波被免，曾任装备发展部部长的国防部部长李尚福也倒台，李尚福是张又侠的亲信。何卫东与张又侠的矛盾加剧。

2024年3月中共“两会”期间，习近平在军方的人大代表提到发展所谓“新质战斗力”。何卫东随后在军方代表会议上，厉声谴责了军方的形式主义，发誓要打击军队“虚假作战能力”。

《南华早报》去年3月9日报导了这件事，并说获得这份会议记录。

何卫东动怒，可能与采购有缺陷的装备以及训练期间部队中的欺骗行为有关。比如美媒曾报导说，中共军方导弹里面用的不是燃料，灌的是水。而何的这番话，矛头指向主管训练和军备的张又侠。

习一直想在台海动兵，打算豪赌一场，支持何卫东整军，也是为了打台湾。但何卫东和苗华得势之下有点忘形，得罪了军中最有威望的张又侠。

知情人说，苗华去年倒台，是因为被张又侠派系的人举报卖官，习不得不同意查办，还提出给一个“停职检查”的宽期，结果苗华还是过不了关，必须被重治。之后，2025年3月全国人大会议后，上任仅两年零5个月的何卫东，也突然“被失踪”。

这表明，像何卫东、苗华这些草根出身的中共大员，即便为最高领导人卖力，也会在与红朝太子党的权力斗争中被打倒、抛弃。

是忠仆，还是反将？

10月17日下午，国防部发言人宣布9名上将被立案审查调查。包括何卫东、苗华、何宏军、王秀斌、林向阳、秦树桐、袁华智、王厚斌、王春宁。10月23日结束的四中全会，除了被开除的军方代表，还有约20名上将、中将缺席或失踪，包括同属福建帮的军委办主任方永祥。卷入反腐风暴的中将、少将相信有几百人。

10月18日，军报社评批何卫东、苗华、何宏军等9人是腐败分子，“严重违反中共纪律，涉嫌严重职务犯罪，数额特别巨大”。军报又说他们“忠诚失节，严重辜负党中央、中央军委的信任，严重破坏党指挥枪原则和军委主席负责制”，是郭伯雄、徐才厚流毒的发酵变异。

四中全会后，军报又发社评称，何卫东等人背叛了习，说当局清除了政治隐患。军方喉舌在试图为习洗白，但党媒在二十大之后就宣传说，中央委员都是习近平自己把关提拔的人。故此，他们大面积落马的本身就打脸习近平。四中全会前一度传言四起，说中共元老与张又侠对习逼宫。到底是习主动拿下何卫东，还是习被迫拿下他，一直有争议。在四中全会后，前中央党校教授蔡霞又爆料指，何卫东和苗华组建私家军助习对付张又侠，反而成为张又侠清洗他们的把柄。

到底何卫东是蔡霞所说的习的“忠仆”，还是军报所暗示的“反将”？如果结合何卫东的上位路，以及何卫东与张又侠真实的内斗来看，何卫东更像是习的“忠仆”。而从何卫东手上夺过军方喉舌的张又侠，放出何卫东“严重破坏党指挥枪原则和军委主席负责制”的重话，将何卫东打成“反将”，耐人寻味。

当下，中共军队高层发生的这场大地震，足以撼动习近平的权威。军中福建帮窝案已成为习挥之不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