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两宋风华 (52) —— 争濮议朝中论战 立新君塌前疾书

发表:2025年06月22日
文/元熙

(接上期)

上篇我们讲到,宋英宗登基才几天的时间,就得了重病,不能理政,只得请皇太后权同听政。英宗这一病就是一年。一年后,病情大为好转,英宗又能独立处理政务了。

这个时候,正常来讲,皇太后就应当还政于英宗,不再继续听政了。但是,情况并没有这么简单。曹太后经过这一年的时间,想法也有了些变化。本来曹太后并不是一个喜欢参政的人,更不是一个恋权的人,但因为这一年来,她与英宗相处得非常不愉快,曹太后认为英宗对自己不孝,英宗觉得太后待自己少恩。所以到了曹太后应该退位还政的时候,她却开始犹豫起来,迟迟没有还政的意思。

宋英宗(公有领域)
宋英宗(公有领域)

大臣们看到太后不主动还政,都很着急。但是让太后退位、交权,这个事情非常敏感。这不像英宗登基,他不要当皇帝,几个大臣把他强拉硬拽,也拽到龙椅上。可是退位这事就不好办了,怎么能让太后主动交权呢?做为百官之首的宰相韩琦,在这个时候又站了出来。

韩琦做得很智慧。他去面圣奏事,先去见皇帝,宋英宗一一裁决。然后韩琦就挑了十几件皇帝刚刚处理好的奏章,再去见太后。太后看了这些奏章,以及处理结果,觉得都处理得很好。韩琦就顺势表示,皇帝处理政务完全没问题,我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还不如回家养老。太后一听,一来,她知道朝廷大政,离不开韩琦,二来也明白韩琦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委婉的让自己还政。而自己刚刚也在称赞英宗处理政务很稳妥。也就是说,于情于理都觉得的确是没有再继续听政的理由了。

曹太后心下明白,她是早晚都要还政于英宗的,而且她与当年的章献太后不同,当年的章献太后是属于比较有政治理想、政治抱负的人。但是,曹太后对朝政没有更多的兴趣,对名位也很淡泊,她所以坐在这里听政,只因为一个“不放心”,但是看到韩琦提出辞官,她知道这就是最后通牒了,她如果再坚持下去,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于是曹太后回答道,“相公安可求退?老身合居深宫,却每日在此,甚非得已。”相公是对宰相的称呼,意思就是,您作为宰相,怎么可以隐退呢,我才应该回到深宫中,现在每天在这里听政,实在是不得已啊。韩琦见太后已经表态,马上追问:“未审决取何日撤帘?”意思就是,具体哪天还政呢?因为太后听政时,前面要挂上一层帘子,撤帘,就是把帘子撤掉,就是不再听政,还政的意思。太后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起身,转身就回宫了,意思是从现在开始起,她就不再过问政事,退居深宫了。

韩琦见太后起身,立刻高声命人撤帘。史书上说:“帘即落,犹于御屏后见后衣也。”意思是,那个帘子落下的一瞬,还能看到太后的背影,可见韩琦做事的风格,就像他用兵打仗一样,果断、雷厉风行。历史上对韩琦的评价很高。国家危疑之日,大臣能够委以重任的,一是要有德望,二是要有才智。有才智而无德望,就会天下人心不服。有德望而无才智,那么天下之事也是难以办成。韩琦就是属于既有德望又有才智的人,才是真正能称得上社稷之臣的人才。

就这样,在韩琦的努力下,曹太后于治平元年五月还政于宋英宗。英宗在位时间并不长,这一朝也没有特别重大的事件发生,但是,有一桩悬而未决的公案吵得沸沸扬扬,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濮议之争。

之前我们说过,宋仁宗自己没有儿子,英宗是仁宗堂兄濮王赵允让第十三子,被过继给了仁宗。英宗亲政第二年,就自己的已故生父赵允让的名分,发起了一场大讨论。大臣中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以司马光为代表的台谏官们,认为当尊濮王为皇伯。一种是以韩琦、欧阳修为代表的宰府,认为当尊濮王为皇考。英宗本人也是希望能够追尊自己的生父为皇考。这个皇伯、皇考一字之差,在我们现在人看来,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在当时,虽然是一字之差,其实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那么差别在哪呢?先说说皇伯,皇伯就是皇伯父的意思,就是英宗要以仁宗为父亲,而以濮王为伯父。皇考是什么意思呢,考是对已故父亲的称呼,称濮王为皇考,就是英宗虽然过继给了仁宗,但是仍尊濮王为父亲。为什么一个称呼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呢,这是因为这个称谓牵涉到了宗法制度。传统观点认为,小宗入继大宗,就是大宗的子嗣了。

那么对应到这件事情上,英宗是出身小宗,仁宗是皇族,是大宗。英宗以小宗出身,过继给了皇族的大宗,他就应该是皇族大宗的后代了,不能再以小宗之后自居,也不能将小宗的生父母抬高到与皇族平起平坐的高度。

当然,说起宗法制度的本身,大臣们原本是没有争议的,大家都认可。但是,大家对宗法制度的理解和具体操作的认知上有分歧。其实持两种观点的人,都在引经据典。韩琦认为“礼不忘其本”,强调不忘本,认为当以孝治天下,以厚民风,司马光认为“为人后者,不得顾私亲”。就是说,他们都各有各的道理。

最后,这场濮议之争在朝臣们巨大的分歧中,只得中止。这个历史问题将留给宋神宗去解决。而英宗一朝已经走到了尽头。

治平三年十一月,宋英宗再次病倒,这一次情况更加重,不仅不能上朝,连话也说不出来。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此时英宗的身体每况愈下,但是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做,这就是确立储君。颖王赵顼做为宋英宗的长子,理应被立为太子。但因为建储之事,皇帝不开口,臣下轻易不敢有所建言。当此之时,又是宰相韩琦起了重大作用。韩琦对英宗说,陛下很久没有上朝处理政务了,应当早建储君,以安社稷。宋英宗这个时候已经不能说话,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但韩琦做事讲的就是个“落实”,凡事都要落到实处,就像他请太后还政一样,表示同意还不行,还要明确说出具体还政时间。现在英宗表示同意立太子,还不行,还要明确说出立哪位为太子。于是韩琦就请英帝把太子人选的名字写下来。英宗这个时候写字也有些吃力了,勉强写下了几个字,“立大王为皇太子”。这个“大王”,就是指大儿子颖王。但是这个用词不够规范,不够精确。韩琦又请宋英宗再写一次,写清楚。英宗拿起笔,在后面又加注了一句,“颖王顼”,这样就明确了,不会再有歧义了。韩琦立刻召学士承旨张方平到福宁殿草制,颖王赵顼终于被册封为太子。这就是后来的宋神宗。

一个月后,治平四年春正月,宋英宗驾崩,匆匆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英宗在位时间很短,所以在宋代历史上,就像一个过渡人物,给人印象不是很深刻。他在位时发起的濮议之争尚未定论,历史的下一幕就已拉开。正如我们这一篇标题所云“争濮议朝中论战立新君榻前疾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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