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拒警方盘查被击毙 法国多地爆发大规模骚乱
6月27日，一名17岁少年在巴黎近郊92省楠泰尔市（Nanterre），因拒绝接受警方拦车盘查被一名警察击毙。由于死者是一名北非裔的未成年人，涉及法国社会日益激化的移民、种族和警方执法方式等社会棘手问题，所以不可避免地引起轩然大波。
当日晚楠泰尔就爆发骚乱并迅速蔓延到多个城市，导致法国多地接连数日发生大规模夜间骚乱。几天内，多个郊区烟火弥漫，包括市镇政府在内的诸多公共机构受到攻击、公共设施被毁、商店被砸被烧被抢、民选官员及警察被袭，而且在一些街区甚至出现暴乱分子手持步枪与警方对抗。面对一度失控的形势，法国警方连日增派大批警力试图维持秩序。本次骚乱的混乱程度被指超过了法国2005年的骚乱事件，而且突显法国的社会进一步分裂。
6月30日晚，92省楠泰尔市Cité Pablo Picasso的骚乱现场，警方在烟火爆炸附近待命。（ZAKARIA ABDELKAFI/AFP via Getty Images）
事件回顾
被击毙的开车少年名为纳艾勒（Nahel），阿尔及利亚裔。他于27日在被警方盘查时被击毙的部分过程被路人拍到并在网上疯传。
楠泰尔检察官于6月28日宣布涉事警察已被停职还押候审，法官认为警察使用枪支理由不充分，楠泰尔法院已对此事以故意谋杀的罪名展开调查。检察官还公布了部分案件信息，纳艾勒没有驾照，他于6月27日清晨在楠泰尔市警察局附近高速驾驶时引起两名摩托车骑警注意。据警方证词和道路摄像头视频显示，纳艾勒驾驶的奔驰车两次无视警方盘查要求，不仅占用公交车道，闯了红灯，在逃逸途中还差点撞翻一名路人和一名骑车人士，最后因堵车不得已停靠在一堵墙的旁边。
两名警察随后来到驾驶员一侧与墙的间隙处要求少年熄火接受检查，并命令少年不许再启动汽车，两名警察都表示当时用枪指向驾驶员。不过随后奔驰车突然启动前行，将一名警察挂拖了一段距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这名警察扣动了扳机。
据悉，开枪警察曾对纳艾勒进行急救，但最终纳艾勒因抢救无效后身亡。同在车内的还有两人，其中一人也是未成年人。未成年人在下车后被警方制服，另一人逃跑。
骚乱当晚爆发 各党派表态
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尤其是在警察执法中丧生必定会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由于此案触动了法国种族问题的敏感神经，一些移民裔的社会名人纷纷在第一时间呼吁为纳艾勒“要公正”。
出生在法国的非洲裔球星麦巴比（Kylian Mbappé）发推文表示自己为法国的现状感到难过，并形容纳艾勒是一个“过早离去的小天使”；法国著名非洲裔影星欧马•希（Omar Sy）也表示“要以名副其实的司法来缅怀这个小孩”。
当晚，楠泰尔市就爆发了骚乱。在楠泰尔经历了不眠夜后，正在马赛出访的马克龙（Emmanuel Macron）首次对纳艾勒之死表态，他说：“没有任何事能作为这一青年死亡的理由”，他称这一情况不可接受，整个国家都在为之动容。马克龙还说纳艾勒的死“令人费解、不可原谅”，他同时指出，法国警察由来自各个街区的男女组成，致力于保护人民并为共和国服务，他感谢警方的工作，但警察必须明确遵守道德框架。
马克龙的态度被认为是担心暴乱升级而打出的“缓和牌”。不过总统在司法程序的初始阶段就给涉事警察定论的言论被指违背了无罪推定原则。和大部分的欧洲国家一样，法国遵循无罪推定原则。无罪推定原则是一项法律原则，根据该原则，任何被指控犯罪的人在其罪名尚未得到法律证明之前都被视为无罪。在刑事诉讼中，无罪推定原则是被告普遍享有的法定权利，也是联合国国际公约确认和保护的基本人权。
极左政党不屈法国（LFI）的领袖梅郎雄（Jean-Luc Mélenchon）也在事发后表态，他把开枪警察称为“凶手”，并要求彻底整顿警察体系。梅郎雄还强烈呼吁说：“看门狗命令我们保持冷静。我们呼吁正义。撤销对可怜的纳艾勒的法律诉讼。勒令凶恶的警察和其同伙停职。”
一贯被贴有极右政党标签的国民联盟（RN）党主席巴德拉（Jordan Bardella）在推特上反击梅郎雄，并将他比作“公害”。他指责梅郎雄“为向警察造成死亡威胁的人辩解”，形容他“坐在客厅里指挥造反”。巴德拉还措辞尖锐地写道：“他的个人倾向和呼吁暴力的左派倾向一样，就是希望获得肮脏的选举利益。”
警方工会回应各界态度
虽然马克龙也谴责了骚乱并表示应将此案留给司法审判，但他对纳艾勒事件的态度引起反对党和警察工会的强烈不满。法国两大主要警察工会——国家警察联盟（Alliance Police Nationale）和警察单位及工人力量工会（Unité SGP Police-FO）均认为目前必须遵守无罪推定原则。国家警察联盟指责国家元首藐视三权分立，在司法尚未做出裁决前就给两名涉事警察定罪。该工会强调面对大规模骚乱时的“首要责任是呼吁冷静，强烈谴责都市暴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在情绪化的情况下立法”。警察单位及工人力量工会也在公告中指出无罪推定是一项法律，适用于包括警察在内的所有人。该工会还强调一些政客在利用此事渲染情绪拉票，某些艺术家及运动员面对这一悲剧做出的不正派反应助长了仇恨警察的情绪。
作为法国警方总负责人，法国内政部长达尔马南在纳艾勒事件后呼吁遵守无罪论定原则的同时，表示拍摄的视频画面令人震惊。他保证如有必要，将对开枪警察采取一切制裁。达尔马南还指出，目前针对拒绝警方盘查的惩罚是两年监禁。多次拒查的行为不可接受，但这并不表明警方可以对其开枪。
15条犯案记录
随着事态的发展，纳艾勒的信息也浮出水面。虽然一再有人强调纳艾勒的犯罪判刑档案（Casier judiciaire）空白，但广播电台欧洲一台（Europe 1）报导，年仅17岁的纳艾勒已累计了15条犯案记录（Fichier des antécédents judiciaires）。该信息得到了CNEWS新闻台的证实。
据消息来源显示，纳艾勒从2020年开始就频频被捕。他在2021年之后已有5次拒绝警方盘查的记录。2021年3月和10月，他因拒绝警方盘查被捕，但之后司法并未采取行动。2022年1月，他曾被送上少年法庭，法官判定需对其采取系列教育措施。就在事发前的周末，纳艾勒又因拒绝服从盘查被抓进警局，并定于将在明年9月再次被送上少年法庭。
另外纳艾勒还在2020年因窝赃、反抗警察成为警察局常客。2022年2月，他被指使用假车牌、窝藏赃物和无保险驾驶。今年1月和3月，他还因吸毒和贩卖毒品被捕。
骚乱地区被称为无法之地
显然马克龙的首次表态没能平息骚乱。6月28日晚，达尔马南为巴黎地区部署了2000名警力。29日晚，为了控制骚乱，法国内政部把全法部署的警力提升到4万，其中5000名警察负责巴黎地区。法国警方最强的三大精英警队：黑豹突击队RAID、侦察行动特警队BRI，和宪兵特勤队GIGN也被派到各地现场支援。30日，法国政府呼吁停办一切大型活动，导致原定于30日和7月1日在法兰西体育场举办的著名歌手Mylène Farmer的两场演唱会在最后时刻被取消；法国政府还召集所有部长返回巴黎；马克龙也临时更改了日程表。为了加强对抗骚乱，内政部将当晚的动员警力提升到4.5万人，各大精英警队继续出征。
焚烧烧垃圾箱、私家车、公交车，损毁或攻击公共设施、市政府、警察局、法院、监狱、图书馆和学校，还有地方出现暴徒举枪与警察对抗，骚乱宛如战场，被评论为无法之地。暴徒在马赛焚烧图书馆和在街区鸣枪的视频也引起了马斯克的关注与谴责。
据悉，一辆满载中国游客的旅游车在马赛受到暴徒投掷石头攻击。多个国家已呼吁本国游客不要前往法国发生骚乱的地区。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更是发布了一个对比法国暴力骚乱场景和华沙恬静优美画面的视频，并加注不希望在波兰或欧洲任何一座城市的街道看到如此的景象。他还写道：“制止非法移民。安全第一，我们的计划是打造安全的欧洲边界。”
据一份法国地区情报报告显示，骚乱分子多为郊区青年、有目的制造混乱的极左翼人士，和一些盲目支持极左翼的人士。
呼吁家长负起教育职责
面对日益升温的局势，法国政府在强烈谴责的同时呼吁家长负起责任。马克龙在部长级紧急危机会议上强调父母肩负起教育责任已刻不容缓。法国内政部长达尔马南7月1日表示，本次骚乱被逮捕的人平均年龄为17岁，很多去点火的青年只有12-13岁。他指出，当十二、三岁的小孩犯了罪，父母的责任不可推卸。
根据未成年人刑法，骚乱中被捕的13岁少年可被安置在封闭教育中心、可处最高7500欧元罚款，甚至入狱。父母虽不会因子女的行为被起诉，但须承担民事责任。法国司法部长提醒，家长须对未成年子女造成的损失承担赔偿。刑法还规定，如果父母逃避法律义务，导致对未成年子女的健康、安全、道德和教育造成伤害，可处最高两年监禁和3万欧元的罚金。
国民联盟主席巴德拉在BFM电视台上表示，自己就是在93省的廉租房街区长大，母亲只赚取法国最低工资。当主持人问他“是否能理解郊区青年感到被排斥，并时常成为警方暴力执法的受害者”时，巴德拉说：“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父母进行了正确的教育，子女就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他还指出，巴黎郊区比很多法国乡村拥有更多的公共服务，多年来为了改善这些郊区的环境，法国政府已拨款无数。如果说仍有商家决定离开此类街区，则因为他们已感到这些地方不再属于法国。
观念对立 社会分裂
有观点认为，纳艾勒只是一个孩子，他被警察打死所引发的骚乱是一部分愤怒的人走上街头；但持相反意见的人认为，17岁已不能称之为儿童，况且儿童无法犯案十多次，而且骚乱程度已超过界限并构成犯罪。法国时事评论员梅西亚（Jean Messiha）在电视台直接将骚乱称为暴动，他说：“如果已达到向警方荷枪实弹开枪的地步，就不能再称之为社会性游行。”
6月29日下午，纳艾勒的母亲为儿子组织了哀悼游行，共有超过6000人参加了这一活动。当日，游行示威者高喊“为纳艾勒要公正”“警察杀人犯”“共和国杀了我们的小孩”等口号。游行中也有人打起“纳艾勒安息”的标语。一位参加游行的未成年男孩说：“总是针对一样的人，只针对黑人和阿拉伯人，这次平白无故地杀了一个17岁的少年，他的死让我感到憎恨！”不少在场的青少年都不对烧车和骚乱感到惊讶，他们都表示受够了一成不变的歧视。纳艾勒母亲在哀悼活动上的举动让另一些人费解。不少民众抨击她的表现没有丧子母亲应有的尊严与悲哀，反而更像是在享受儿子死讯带来的名气。但也有人认为每个人有不同的悼念方式，活动结束后也许是另一种情景。
在本次骚乱中还出现了居民疯抢商店货物的场景。超市、苹果专卖店、体育用品店、时装店……很多居民都参与了商品掠夺，有的推着装满的购物车，有的抱着偷窃的货品往家跑，还有的青年甚至打开手机自拍视频展示战利品，理直气壮毫无避讳。无休止的暴乱对人身安全的威胁和对法国公共财产造成的损失，以及部分市民“趁火打劫”的掠夺举动无疑引起大多数人的公愤，不过不屈法国的国会议员吉洛（David Guiraud）则公开在电视台表示：“我不呼吁冷静，我呼吁公正。”绿党国会议员卢梭（Sandrine Rousseau）发推文写道：“如果这种掠夺行为是源于贫穷呢？”她的言论在不到三天内被阅读了近1000万次。
法兰西岛95省弗朗孔维尔市（Franconville）右翼DVD党派市长梅勒齐（Xavier Melki）对两位极左议员的言论表示十分愤怒，不惜爆粗口让其闭嘴。右派共和党主席西奥蒂（Éric Ciotti）认为卢梭的言论是对法国人的侮辱，把生活困难的法国人与烧砸抢的野蛮行为混为一谈。他说：“任何理由都不能作为掠夺的借口！”在巴黎南郊94省拉伊莱罗斯市（L'Haÿ-les-Roses），市政府的保护围栏、市政府的地平被毁，部分楼梯被烧焦。该市共和党市长让布伦（Vincent Jeanbrun）说：“我们目前的经历非比寻常，需要非比寻常的司法框架来进行对抗。”他是最先要求进入国家紧急状态的官员之一。就在他发表上述言论后，他的住所于7月2日被暴徒袭击，一辆燃烧的汽车冲进他的院子，住宅大门被冲击、私家车被毁坏。他的妻子和孩子在逃避中受伤。当晚市长在市政大厅工作，妻子和两个小孩在家。共和国检察官表示初步调查令人相信这辆车就是为了烧毁市长的住所。法国右翼和极右翼党派立刻对此事表示强烈谴责，认为此事已超过前所未有的界限，是仇恨共和国的象征。法国总理伯尔纳也亲自前往拉伊莱罗斯市并谴责此事令人无法容忍。
法国时政新闻电视主持人普罗（Pascal Praud）在其《专业时间》（L'Heure des Pros）节目中表示：“移民是（法国的）首要问题，更准确地说是一部分移民，因为据我所知亚洲移民在法国从未惹出是非。”他还指出，这“一部分移民”就是那些不认同法国历史、文化、风气或习俗的移民的下一代，这些人从小就被灌输自己和家人都是受害者的思想，对法国充满仇恨和厌恶。
为纳艾勒和开枪警察开设的捐款箱
纳艾勒案发之后，有人为纳艾勒的家人在Leetchi平台开了捐款箱。截至7月3日下午，该捐款箱已获超过20万欧元的捐款。6月29日，梅西亚在Leetchi为开枪警察的家人开设了捐款箱，并在短短20分钟内获得5千欧元。不过该捐款箱随后被平台禁止。一天后梅西亚在GoFundMe平台重开捐款箱，其捐款金额在7月3日时已超过100万欧元，不得不说在更短时间获得如此高的金额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意的走向。
据悉，开枪的警察名为Florian M，38岁。他因工作出色曾多次获得奖章，还收到过8封褒奖信。他的同事认为他性格冷静，在工作上无可挑剔。事发后他的住址被人公开，他的妻子和小孩随后受到警方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