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时空之旅(一)

发表:2022年02月07日
文/Arnaud

斗转星移,人类在漫长的历史中建立了一个个辉煌的文明。然而,在时间的长河里,新的文明不断地取代着旧的文明。人们已不再能听懂古老的语言,不再能看懂上古的文字,但是历史并没有因此而离开人类的记忆。因为,那满载着人类一步步足迹的绘画、雕塑、建筑告诉了我们当时的人是如何执着地追求着心中那份纯真的善与美。今天,人们的审美观变了,房屋的形状变了,人们的衣着不再如同从前,甚至绘画的材料都已发生了变化。然而,人们对于美的追求从来不变,对于神圣艺术的期盼从来不变,因为那直接源自于人的纯真本性。

古希腊哲人亚里士多德认为艺术模仿自然,而模仿的作品令人产生兴趣和愉悦的快感。西方正统艺术追求写实和逼真,要求达到真实。东方文化则注重内涵,艺术上强调“写意”,讲究“神似”而不十分注重“形似”,事实上这种东方艺术也要求达到真实,只不过是从另一面体现出“意”和“神”的真切。总之,无论东方或西方的正统艺术都极力求“真”,不同层面的侧重点体现了不同风格的美。

纯真即善。无论是皆大欢喜的圆满故事还是旨在唤醒人怜悯之心的悲剧诗篇,以这些故事情节为背景的绘画、雕塑作品无一不是在表现着一个共同的主题――东方叫“善”,西方叫“爱”。美术史上无论是在数量上占绝大多数的宗教题材名作,还是在风格上独树一帜的民俗绘画,都在致力于体现艺术家对“信义”的追寻和对“博爱”的呼唤。人性本善,人性使然。

可见,艺术是人类道德的先锋,历史上集大成就于一身的艺术家们无一不在为提升人类的道德而努力耕耘。艺术体现着人类的价值观,也影响着人类的价值观。懂得对艺术思考的人也会懂得思考人生的价值。
 

《喀纳婚宴》是意大利画家委罗内塞于1562-1563年所作。画幅达到6.77 x 9.94米,是卢浮宫里最大的布面油画,气势磅礴,人物众多,呼之欲出,堪称威尼斯画派的典范。(公有领域)
《喀纳婚宴》是意大利画家委罗内塞于1562-1563年所作。画幅达到6.77 x 9.94米,是卢浮宫里最大的布面油画,气势磅礴,人物众多,呼之欲出,堪称威尼斯画派的典范。(公有领域)

南与北

星河倒转,回溯千年前的欧洲,阴暗潮湿的城堡伴随着中世纪凝重的气息。僧侣们浓郁深沉的祈祷声仍然环绕在雨雾飘蒙的城镇里。神秘的暗色世纪还没有完全走完他的行程,但已接近尾声。

哥特式教堂里的彩色玻璃记载着人们对神虔诚的敬仰,此时的艺术家们大多数都是僧侣,依靠教会的力量得到当时极其昂贵的颜料、画笔、艺用大理石、镶嵌用金箔及其它各类艺术创作工具原料。然而在南欧和北欧,人们对神赞美的方式却有着风格上的极大不同。

北欧文明的建筑文化是建立在木材的使用基础之上的。这一特点极大的决定了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祭坛画的木质基底。由于木材特性和当时木料拼接工艺不完善的限制,北方祭坛画往往幅面较小。从一些演变的作品可以看出,刚开始的北方小板画还处于很呆板的人物形态与姿势,而作品也一直处于小画板或书本装饰形式。尽管其风格因幅面小而日趋细腻,可以在细节上吸引人,但相比作者所付出的精力与随之带来的过分拘谨所造成的单调、呆板,其作品往往使人感到得不偿失。

布拉克家族三折屏风祭坛画的中幅,尼德兰画师凡•德•威顿作于1451年。此作是早期北欧画派的代表作之一,画幅长度不到1米,画面细腻但由于过分拘谨造成人物造型略显呆板。(此作现藏于卢浮宫)
布拉克家族三折屏风祭坛画的中幅,尼德兰画师
凡•德•威顿作于1451年。此作是早期北欧画派的
代表作之一,画幅长度不到1米,画面细腻但由
于过分拘谨造成人物造型略显呆板。
(此作现藏于卢浮宫)

然而,在远离寒冷和北国冰雪覆盖的南方,温暖的气候、和煦的阳光更能鼓励艺术家们赞颂美的激情。在这里,巨幅的湿壁画和对大幅帆布的使用顺应了南欧的气候特点。比如意大利绘画在其发展中一直保持着不太过分注重细节而更注意大幅的整体效果,这些都来源于湿壁画需要快速完成及趁湿方便衔接的材料特性。

南北方商业的互通往来也带动了艺术的相互借鉴发展。历史也安排了艺术家契玛布埃、梅西纳等人的迁移跋涉以传播源于拜占庭帝国的坦培拉绘画。之后的杨•凡•艾克又在此基础之上发展创立了油画。由于考古学的发展,出土的古希腊、罗马帝国艺术品引起了欧洲民众的兴趣。因为出土作品是在古希腊、罗马帝国艺术的全盛时期所创作,其造型的准确无误、作品的精妙绝伦打动了当时所有艺术家的心。由于战乱,在中世纪毫无参照的情况下迷茫地摸索了数百年的西方艺术,仿佛又重新找回了正确的方向。仅仅几代人的时间,西方艺术参照着这些几近完美的历史文物而迅速达到了它的黄金时代。

普遍认为文艺复兴发端于14世纪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一词就源于意大利语Rinasci mento,意为再生或复兴),以后扩展到西欧各国,16世纪达到鼎盛。

1550年,艺术传记家瓦萨里在其《艺苑名人传》中,正式使用它作为新文化的名称。此词经法语转写为Renaissance,17世纪后为欧洲各国通用。19世纪,西方史学界进一步把它作为14至16世纪西欧文化的总称。西方史学界认为它是古希腊、罗马帝国文化艺术的复兴。

当文艺复兴的艺术家们渐渐走入成熟时,其作品也开始有其发展了。北方画派开始发展出比荷兰小画派更细密的小幅绘画和安特卫普画派较大幅的作品。大幅的作品越来越以规模化、面积化来打动人,构图和人物造型也生动活跃多了;同时小幅的作品也开始向工艺品及超写实方向发展。由此可见他们的发展是向更大和更小发展,也同时向更整体和更细节发展。而在南欧也早已出现了人们所熟知的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

值得一提的是,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攻陷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国灭亡。大批受到东方文化影响,还保留着古罗马帝国精神的人才逃往意大利,带回许多新鲜思想和艺术,在罗马开办教授希腊语的学校,更加促进了文艺复兴运动的形成和发展,艺术亦已向着更完美的方向继续演进。此时的艺术不论从空间、明暗、质感到人性刻画,各方面的求真求实的表现,成就不仅超越前人,更成为人类文化的共同宝藏。

早期哥特式建筑,巴黎圣母院北面的玫瑰花窗,公元1163-1250年建。(Julie Anne Workman/Wikipedia/CC BY-SA 3.0)
早期哥特式建筑,巴黎圣母院北面的玫瑰花窗,公元1163-1250年建。
(Julie Anne Workman/Wikipedia/CC BY-SA 3.0)

伴随着管风琴庄重悠扬的奏鸣,沉静的气息烘托出教堂黑色的基调,五彩斑斓的点点光色透过窗户上的彩色玻璃马赛克绘画撒进深暗的大堂,作为仅有的高调活跃着深色的旋律。然而,这一旋律正逐渐发生着演变。

大约在公元12世纪,正当此时的仿罗马式建筑综合了各种艺术风格,如近东、罗马、拜占庭等风格而广布于欧洲时,另一种被称作“哥特式”的艺术在法国逐渐形成,而后扩展至全欧洲,并且一直延续到十五世纪。这一风格与罗马式教堂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悠深的光色,这与其窗户设计有直接的关系。此时窗户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只在墙上开一个洞而已,它们开始试图占据整面墙壁的面积,并且延绵四周,透明建筑的概念开始逐渐引入。装饰窗户的彩色玻璃,设计美观,阳光从外面射入,透过五彩缤纷的色彩,营造出圣洁的气氛。

一般来说,在哥德式教堂内部的彩色玻璃或者是以复杂的圆形构图加以装饰,或者以耶稣、圣玛丽亚、圣徒或王族等人物的大型独身像为彩色玻璃的图像,或者装饰以圣经为题材的故事图像。色彩斑斓,光幻陆离。

在卢浮宫有那么几块玻璃画专门放在玻璃罩之内,然后在玻璃画后方放上一批日光灯。强烈的人造光线从后面透过彩色玻璃射出来,形成了很强烈很美的效果。但是,这种情况的成功之处在于它的光源是人工射灯制造出来的,只有用非常强烈的人造光源,在玻璃画后几厘米的地方照射,才能出现效果。

作为窗户,其基本的功用就是采光。它的透明度影响着自然光射进室内的程度。在此基础上窗户的大小也起了重要的作用。在一些装修还处于半完工的同类小教堂里可以看到十分明亮的采光。因为哥特式教堂的窗户面积巨大,而那些玻璃画在窗上分布的面积由于没有完工,绘画面积较小而纯透明玻璃较多,相对总体色彩较浅时,室内的采光自然就很成功了。

那么在现实中,当窗户就是玻璃绘画作品时,户外的光源强度不可能是每天都处于晴天时的光线,而且纵然每天都有强烈的阳光,这种光线也会时时从东到西变换方位,根本不可能达到类似于卢浮宫展台上的完全人工光照。基于这一原因,在绘制玻璃窗画时则要求制作者从开始就假设一个光线平均值,即一个平均下来可能会有的自然天光。一般都是不强烈的自然光线,就像一个有云的天气中出现的温和的光线一样。

这是巴洛克时期法国凡尔赛宫内的礼拜堂。平行排列在建筑物上方的窗户给厅内带入了充足的亮光。整个礼拜堂明亮而光洁,一举突破了以往教堂里深沉无光的色调。同时天顶的壁画由于充足的光照而更易于欣赏,引人入胜。(123RF)
这是巴洛克时期法国凡尔赛宫内
的礼拜堂。平行排列在建筑物上
方的窗户给厅内带入了充足的亮
光。整个礼拜堂明亮而光洁,
一举突破了以往教堂里深沉无光
的色调。同时天顶的壁画由于
充足的光照而更易于欣赏,
引人入胜。(123RF)
法国凡尔赛宫镜廊,不但巨大的墙壁般高的窗户平行排列,走廊另一边也安排了同样巨大的一排镜子。殿外射入的光线不受阻碍地照到镜子上再由镜子反射到长廊的每一个角落,明亮的光芒交相辉映,不愧为世界建筑史上的精品。(123RF)
法国凡尔赛宫镜廊,不但巨大的墙壁般高的
窗户平行排列,走廊另一边也安排了同样巨
大的一排镜子。殿外射入的光线不受阻碍地
照到镜子上再由镜子反射到长廊的每一个角
落,明亮的光芒交相辉映,不愧为世界建筑
史上的精品。(123RF)

今天,有些玻璃画的色彩很深暗,有些玻璃的透明度很差,有些年代久远了之后的老玻璃已经完全不透明了,布满了灰尘的旧玻璃绘画除了略有一丝的透明度之外,根本就像墙壁一样,其采光效果可想而知。很多的教堂进去后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非常阴沉黑暗,虽然窗户很多,可惜现实中的能见度极低,和室外的骄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尽管现代科技可以运用强烈的人造光源来缓解这一不足,但流畅的自然光线更能使人心情愉悦。

美术作品中的光感是使人对美产生正面感受的不可或缺的因素。人类对光明的追求其实也是源自于人的先天本性。光明在各族人类文化中都与善和美紧密联系着。因此,不论何种建筑艺术,宫殿、教堂、居家、商店、历史建筑等等等等,都不是用来表现黑暗,而是为了讴歌光明的,这是一个基本原理。而作为艺术作品的玻璃窗彩绘,对建筑室内采光的成败与否负有极大的责任。

事实上,历代的能工巧匠们所运用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并不仅限于一种模式里,诸如有人采用纯透明的玻璃浮雕来避免使用削弱光线的有色工艺,也有人用玻璃的透明度来作为整体框架式的装饰性分块绘画,或用彩色玻璃装饰图案作为框架来修饰透明玻璃和透明浅浮雕,当然整窗全彩玻璃作品以透明的浅亮色调作为基调,也可以保证较好的采光效果。

其实哪怕在古代,建筑光学也是一门复杂的学科。其中光源和受照面的光特性、建筑物表面和内部的亮度差别、光的吸收、反射、散射、折射、偏振的介质变化规律、光源色和物体色的基本特性等等都在漫长而丰富的历史中为人们所逐渐掌握。尤其在文艺复兴之后,窗户的大小、高矮位置及其在建筑物上的排列和分布状况也就更为合理。

现代科技可以利用人造光源来维持光明,甚至连白天也不例外。这当然可以有效地增加室内的亮度,但由于人类神经的先天机能,电灯永远也无法取代自然光线给人带来的情感惬意和思想欢愉。人的天性需要来自造物主所赐予的自然光,而不是24小时不变的人工电力模仿。从这一点上看,传统的建筑光学在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仍具有非常高的人文价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