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被忘却的历史 华商在越战后被清算资产买办的遭遇（下）

【看中国记者采访报导】大多数人都听说过越南战争，但对战争结束后越南华裔的遭遇以及越共清算资产买办的过程就鲜有耳闻。看中国记者于近日采访了当年在越南做生意的高缘（化名）先生，他向记者讲述了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接上半部分）

记者：南越的失败还有什么原因？
高先生：南越的失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越共宣传的民族主义，你看你们南越的军队，那个头头旁边有一个副的，那个洋人，是美军顾问。我们这里没有，我们这里就算是有的话，也是中国人，中国人是以前在北越边境生活过的中国军人，他们可以讲越南话，所以他们都很成功。那些华商后来给他们抓去坐监牢，他们那没有监牢，因为那个时候美国军队驻扎了很多兵，一百多万在南越，在城市里面造了很多一栋一栋的大厦，还有那些士官跟那些下士官的宿舍。那些华商他们进来的时候呢，这些房子都是空的了，就把华商抓了之后就关进去，因不是监牢也没有经过法庭，他们就是军事管理。也没有什么军事法庭审判，他要认为你无罪的时候他就放你，只要你签字把所有的财产献给政府，只要你认错，说因为我曾经盗取了人民的资产，现在我奉还。那后来有些华商，他们有钱贿赂他们，买到那些船票做Boat people（船民）出去，还要做一个纸张贡献所有的不动产，说我现在放弃这里了，我认为我以前是错的，我的钱是抢夺人民的，所以我有很多不动产，我现在无条件奉送。

记者：你如果不签呢？不签就出不去？
高先生：我当然要签啊，外国人你不签，就不给你出去，还有那华商把他拉出去，摆在那个以前那些美军宿舍那些大厦里面去住呢，没事的话把他放出来的话还要付房租，要付饭钱，如果你病的话，他给你医的话，你要付医疗费。
当时有我认识的华商其中有很多就从那个大厦的窗门跳了下去，他们受不了，还有一个就住在我家隔壁，他自己用汽油自焚了。华商呢当时蛮惨的，有些是香港来的，有些是台湾来的，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就从窗户跳下去了。那华商当时呢因为跟中华民国的大使馆有来往，因为都是反共国家，那大使馆当时说，万一有什么事情呢我们派军舰来接你们。那个时候好像有军舰，摆在那个港口，不是西贡，离开西贡两百公里有度假胜地的那个港口。他们所接的呢是越南的渔民，反正有人爬上去就把他接上去，华商却没有接到一个。

记者：华商关在里面有东西吃吗？
高先生：有，反正他们记账的嘛，你是华商当然有钱了。还有他今天晚上他抓了这个华商之后，第二天就派人来家里，看你还有没有隐蔽的财产。隐蔽的财产通常是什么呢？金条，连地板都给你挖了。如果你觉得他的饭不好，家里可以送饭，送饭除了你做饭的成本之外，还要缴那个进门费，把你那个华商抓进去之后，你家里有小孩老婆，他派一个干部吃住在你家里。他们所有的干部都很年轻，是20岁以下的年轻小伙子，他们都比较单纯，而且脑袋被洗过。所以只有听胡伯伯（胡志明）的话，党上的指示，按照这条路走就没有错的，他们还很年轻啊，没有这么多人生的经验阿。
当时越共一进来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可以卖的，普通的一个手表啊，很普通很普通的手表都可以买得很值钱的。有很多人开摩托车不是戴个手表嘛，他在后面把你这个手表这么一拔，就把这个手表拔掉了。如果越共的军队抓到了，当场他把你抓到那个十字路口中间有个电灯柱，上面有灯，把你绑那里，立刻就地把那个抢手表的枪毙掉。这个杀人我就亲眼看到，他就是军管，你一犯法，如果那个证据充足的话，哪怕只是一个士兵，就能把他拉到那个路的中间那个电灯柱绑那里，系好了，用越共用的那个Kalachnikov冲锋枪，嗒嗒嗒嗒，就地枪毙。还不准家人来立刻收尸，要过了一天你才能来收尸，就是说你们要抢东西的话呢，后果自负。他还写上个条子，说这个人某时某日抢手表。
4月30号，那个共和军，就是以前的那个政府军，兵败如山倒，他们在路上脱军服，把那个军服在路中间摆得好像一座小山的样子，他们就跑掉了。然后越共开始军管，所有的生意、所有的工厂军管，封条一封全部是他越共的，你就不能动。以华商和越南商人来讲，以前几代人所创立的基业，突然间没有了，都是非常伤心的。可是你反过来讲，你看以前那个中国变成红色的时候，有几个人可以出来？不要说本国人，有几个外国人可以跑出红色的中国。所以华商到现在来讲还认为越共是最仁慈的，最人道的，也没有乱杀人。还有你没有饭吃，他把你送到新的经济区，叫你去做农民，叫你去自己耕种，有很多人就跑回来，他也没有管你。

记者：您那个时候有没有损失财产？
高先生：我们家在越南住了三代，工厂全部没有了，公司全部没有了，以我们外侨来讲，你要走，你这里的东西要全部留下，每个家庭你只能带两百美金，一个家庭不管你有多少孩子，只能带两百美金，两钱的黄金戒指，仅此而已，其它的一切东西你都不能带。
那个时候最先出来的就是外国人，第一种能出来的就是旅行的外国人，是因为战争爆发而耽误在那里的。第二，是我们这种优先，那我这就特别不同，因为他不相信国籍的问题，你说他特别为难我们也可以，你说他是特别小心也可以，让我们来讲当然是认为他们特别为难我们。越南政府不相信我的国籍，那个时候我爸爸先回到法国来，由我爸爸向外交部交涉，由法国外交部跟他们的外交部交涉，这个人他虽拿不出入籍证明，但是我们政府可以向你担保，他是我们的国民。清算的时候他只把我抓去了大概两个星期，可是我为了这个问题，待在共区18个月18天。我的爸爸妈妈在越南是大家族，也是法国籍。当时二老认为，让儿子们出去，每个月100块钱给他们的话，有这么多儿子在就已经够生活了。因为老人舍不得那几个孙子孙女，我的一个儿子跟两个女儿在那里，所以爸妈就不舍得。后来因为老人家年老有病，有钱也买不到药，买到药也是假的。后来他没有办法，他就先走了。幸亏他先走，后来越共为难我的时候呢，我还有一位哥哥在这里，他向外交部交涉说，这是一个法国公民，他怎么能够不承认，那你只有国家跟国家交涉了。
记者：你走的时候你的亲戚也一起走了吗？
高先生：我爸爸家的亲戚都是法国籍的，当然都随时可以走了。我老婆家呢，就剩下一个丈母娘跟一个小姨子，这个呢我到了法国之后，在两年之内以家庭团聚的方式把她申请过来，那个时候呢，到越共的移民局也是要花钱的。

记者：大概要花多少钱？
高先生：差不多10两黄金，一两大概是37克，10两大概是370克黄金。尤其是我妈妈，那个大家族，我有很多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全部都被他们扣留调查，后来我妈妈的问题就惊动了外交部，然后跟外交部讲。还有很多人家，也遭遇到同一个问题，就是要证明国籍的问题，所以他们就陆续的找这些人，然后交涉把人接过来，
记者：那不是有护照吗？
高先生：有护照，如果过期的话呢，那法国大使馆就发一张临时纸张，给你单程从越南到法国，撤侨，他们撤退海外法侨。当时驻越南大使馆中只有一家大使馆开门——法国大使馆，代理所有的国外使馆，只有它还继续在开，其它的全部都关门。那时候所有的外国侨民，美国、加拿大、香港、台湾全部都拜托法国大使馆代理。所以法国大使馆当时排长龙，因为有很多本地人，有亲戚在法国，他们要找担保。那我们就容易了，我们只要拿法国身份证给看门的一看就可以进去，因为这是我们的大使馆，比较方便一点。

记者：当时那个中国籍的商人怎么办呢？
高先生：以我所知道的你讲的中国籍是台湾的，或者是大陆的，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大陆的侨民存在，因为当时是吴廷琰政府，是反共国家，我们要寄信到大陆都不可以，不要说一个有大陆护照的人，那台湾护照呢，他跟其他的外国人一般看待。香港根本没有护照，有一个IC，就是身份证明的一个本子，他们也承认，可以当作是护照。台湾的，如果有办法买到飞机票的话去台湾，他批给你去。当时越共有一个外侨局，就是批准出境的这个外侨局，他有一个出境的VISA（签证），出境VISA要排班，这个也要花钱，大概一个VISA要一百到两百美金，当时只有一家航空公司在营业，就是法航。法航飞机的位子就由越共移民局分配，那你要分配一个位子要交两百美金，我们家里五个人就一千美金。如果你是外国人，尤其是法国人，你没有美金，没问题你就等，比如我一个表兄，他就不给钱，他说飞机是我们国家的，为什么我要给钱，我连飞机票都不要钱，法国政府给我的，还要向越共交两百块钱，他就不甘心给。他比我迟了１０个月，结果他还是出来了，因为这个位子你非得给他不可，因为他是法国侨民，你是法国航空公司，你怎么样耽误他，他都不怕，就是怕他的钱吃光了，没有办法活下去，那就非跟你买个位子不行。如果他还有钱吃饭，那我就跟你等了，等到你给我。我连飞机票都不要钱，为什么要掏钱买一个位子，他认为太不像话了，
那你要给钱，你还要有门路，如我知道你是移民局的可是我没有办法给你钱，要去找人，中间有没有人装到自己腰包就不知道，不过行情就是两百块钱一个位子。共产党很多事情都要走后门。然后还有一个叫做“清税纸”，就是你在“伪政权”做生意的时候，你的税交了没有？如果你的税还没有交完，那你现在要补交，但你银行户口那钱已经不是你的了。你自己要想办法拿美金去交，交完了之后他给你一个叫做“清税纸”，你的税清了以后给你。作为外侨还要有“献产纸”，就是献出你的房产的纸，献房产的证明书。你有这两个东西，才能申请出境的VISA。你的房产送了，你的税清了，然后你才可以申请出境，出境他批给你了，你要等飞机位子，你要再付钱，每天都要骑着脚踏车去看看外侨局外面的通告，看有没有我的名字，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记者：你上飞机时能带财产什么的吗？
高先生：一个家庭只能带两百美金，一个两钱的金戒指，衣服可以给你带。我出来的时候，连家里的锅子，我也带过来了，反正是政府撤退我的，什么东西都可以带，就是钱财不能带。两百美金一个家庭，你多少人我不管，黄金两钱，两钱就是七克。
记者：从越南回来后，你们的房产啊，什么产业都没了？
高先生：我们在越南有不动产，现在可以拿回来，但条件非常苛刻，你要换成越南国籍，然后才能申请。给不给你是另一个问题，可是你已经放弃现在的国籍，拿回他那个国籍，我这个绝对不干。那些房子呢它不是空着的，有人在住，你要找律师，要补偿他、补贴他，请他搬，搬了之后你还要装修。就像我在大陆的财产一样，随时我都可以拿的，就是有人住，你要补偿给我。在越南也是一样，有房产证，什么都有，我献出来的财产证明也有，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先拿越南国籍，然后再来申请，万一不给的话，我不是白白没有了我的法国籍，越南籍有什么用。

记者：后来有回去过吗？
高先生：我有回去过，去看看我们的房子，我回去过一次。我已经跟我老婆讲，我以后不再回去了，后来因为我的丈母娘去世了，所以陪着我的太太回去了一趟，我跟他讲，我不会再去了。

记者：越南现在有什么变化吗？
高先生：城市的变化很多了，因为他建设了很多房子，因为西贡人口太多了，一直扩张到郊外去了，以前郊外很荒凉，有很多地方开的路都认不出来了。很多高楼大厦，跟大陆一样，大陆也发展的很厉害，反正共产党以后只有走资派了，没有彻底的共产主义，有很多从北越移民到南越，因为南越比较丰富，渔米之乡，北越比较困苦。